陶莉
泰山岱庙，是古代帝王为奉祀泰山神灵而创建的一座宫城式建筑，始建于汉武帝时期，至清代近二千年间，一直是历代帝王举行祭祀大典的场所，也是众多善男信女朝山活动的圣地。帝王的祭祀、信众的朝拜，给岱庙留下了大量精美的祭品、祭器，其中的水陆画，即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所谓水陆画，就是以神像为主要内容的绘画。这种以道释人物为主题的水陆画，隋唐以前主要绘于寺壁，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就是以道释人物画的成就而名垂画史。他创作的“梵像”“地狱变相”“五圣千官”“星宿像”为佛教和道教艺术，特别是为后世的画工在进行壁画和水陆画绘制时创立了示范性的粉本。两宋以后，在借鉴前人绘画粉本的基础上，逐渐出现了绘制于绢素上的各类水陆人物画像，元、明以来又逐步出现了便于保存、携带的单幅立轴水陆画。正是这种方便携带的特性，这类水陆画又被称为可以移动的壁画。
岱庙典藏的这批水陆画因装裱形式的不同，可分为水陆画轴和水陆画片。水陆画轴共有165幅，画片110幅，从其尺幅、绘画特点及历史记载可分为六个时期的作品，有明确记载的有65幅，占整个水陆画的24%。依其时代划分，明万历时期作品12幅、清康熙时期的作品15幅、清雍正六年作品2幅，清光绪时期的作品36幅。这其中的明万历时期的作品，清光绪年间道纪张文彬对其进行了重修，并在签条上明确这些水陆画作品为“御制”。岱庙作为举行国家祀典的场所，历来受到帝王的垂青，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万历皇帝就曾颁赐给岱庙一部《道藏》，这批被标为“御制”的水陆画，是否与《道藏》同时御赐岱庙，尚无可靠的资料证实，但目前仍保存在山西宝宁寺的水陆画就是明政府为安抚边境，于天顺年间向寺庙颁赐的。这十二幅水陆画在绘制手法及着色技巧上明显优于其他水陆画作品，绘画精工勾勒、赋色辉煌，极具宫廷风格。
在《康熙重修岱庙碑》中，明确记载了绘制于清康熙年间水陆画的来源，此碑碑阴《重修岱庙履历记事》载：岱庙在历时十年大修之后，于“南京请皇路圣像六十轴”，岱庙现存的清康熙年间的水陆画就是这“六十轴”中的十五轴。据有关资料，明清时期，以道释人物为主要内容的水陆画已在作坊中批量生产，作为商品对外出售。从事此行业的画工，依据“粉本”，通过临摹和一定程度的再创作，以流水线的方式生产水陆画，专供寺院、宗祠或一些香会组织。
岱庙典藏的这批水陆画除以上两种来源之外，还有由岱庙道纪直接聘请画工专门绘制的。如清光绪十年至十七年间，岱庙道纪张文斋就曾组织绘制了一批水陆画轴，现保存下来的有36幅。还有一些水陆画则是由香会组织敬献给庙里的，清代一个何家庄村的香会组织送给岱庙一批水陆画片，现保存下来的八幅画片内容均为女性神像，如子孙娘娘、蓬山圣母、执花娘娘等，画片左右两侧分别注有“何家庄村”、“合会人等”字样，其中在孔目娘娘的画片上还列有参加此次活动的香会会员姓名。明清时期，在泰山还活跃着一个拥有几千名会员的香会组织——合山会，在其香会活动中就有呈献给岱庙神轴的举措。现岱庙典藏的这批水陆画中，其中的六幅是他们捐赠的。
这些水陆画无论是御赐的、购买的、定制的，还是由香会捐赠的，其功用则一定是庙里作斋醮时使用的。目前虽未发现在岱庙做斋醮坛场使用这些水陆画的直接资料，但我们可以从明清小说中一窥水陆画在斋醮仪式中的作用。在《红楼梦》第一0二回《宁国府骨肉病灾稷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中，就描绘了贾赦请道士到大观园作法事驱邪逐妖的场景。坛场是这样布置的：“上供三清圣像，旁设二十八宿并马、赵、温、周四大将，下排三十六天将图像。香花灯烛设满一堂，钟鼓法器排两边，插着五方旗号。”法事开始后，法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仪程就是“出榜召将”，“榜上大书‘太乙混元上清三境灵宝符录演教大法师行文敕令本境诸神到坛听用。”这段文字明确告诉了我们明清时期水陆画在斋醮仪式中的作用，在整个仪式中，这些水陆画不仅仅是一幅画像而是神，是可以帮助法官除妖的神。因此，斋醮坛场规模越大，所请置的水陆画就越多，也就是说法官得到助力就越大，设坛的效果就越好，贾赦的这次法事就悬挂了71幅水陆画。非常可惜的是，岱庙典藏的这批分六个时期的水陆画都不完整，很难从现存的水陆画中了解岱庙斋醮的规模。
岱庙典藏的这批水陆画所绘制内容虽包括有佛教、道教及民间诸神，但以道教诸神为主，并且反映泰山民间信仰诸神的内容占有一定比例，如《东岳大帝泰山神轴》、《碧霞元君神轴》、《送子娘娘神画片》、《眼光娘娘神画片》等，这些水陆画的内容与泰山宗教信仰息息相关，带有明显的地方特色。
水陆画大多采用中国传统的工笔重彩人物画法，勾勒和设色都极为讲究，人物形态生动、服装衣饰线条流利婉转，着色浓重，富丽堂皇。比较岱庙典藏的这批水陆画不同时期的作品，明代的水陆画描绘得更为细腻，设色也更为柔和，充分反映了绘画者对鬼神的敬畏和宗教的信仰。而越是后来的画，随着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人们鬼神观念的转变，使所绘画面越来越简略概化，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观察到岱庙所收藏水陆画不同时代的不同风貌。
透过这些浓墨重彩，可以读到岱庙在泰山宗教发展史上的地位，可以了解这些水陆画所反映出的宗教思想和历史意义。岱庙水陆画为泰山宗教文化、民俗信仰、古代服饰、美术史等各方面的研究提供了实物资料，具有较高的文物价值；同时，其画面斑斓绚丽，浸透宗教与艺术结合带来的独特魅力，是难得的艺术珍品，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
（责任编辑：马怡运）
